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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懸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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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棠醒來的時候身上還是陣陣發虛。他睜開眼, 盯著頭頂那方略顯陳舊的墻壁看了半晌, 才慢慢找回自己的意識。

他這是在哪兒?

“我還以為, 你就此這樣一睡不醒了。”一個略帶諷意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, 沈棠不用回頭也知道那人是誰。

“不勞掛心, 我命硬著呢。”沈棠出言反駁, 卻發覺自己聲音格外嘶啞,不由幹咳幾聲。

淩忘淵遞來一杯水,沈棠接過飲下,這才舒緩了喉頭的幹澀。

“我睡了多久?”

“三天三夜。”

沈棠試著活動了四肢,除了有些脫力之外,倒也不再有什麽不適。想來這三天裏,眼前這人也沒少替他操心。

“這裏是……”

“此處已經接近墨幽谷地界, 不必擔心。”見沈棠還想再問什麽, 淩忘淵卻先指了指桌上的飯菜,“先吃點東西吧,邊吃邊說。”

沈棠這才意識到身上酸軟無力多半就是因為幾日未曾進食, 也不再推辭,走到桌前大快朵頤起來。

“現在事態如何了?”沈棠問。

“你鬧出了大亂子。”淩忘淵道,“昨日,萬劍宗和落霞城聯合各大仙門發出了聲明, 說你謀害落霞城修士, 殺人奪槍,要在整個修真界懸賞通緝你。”

“事實啊,我的確殺人奪槍了。”

淩忘淵冷哼一聲, “能被各家仙門共同追殺,除了魔教中人外,你也是古今一位了。”

“這沒什麽好嫉妒。”沈棠淡定回答,又饒有興致地問,“對了,他們懸賞了多少?”

“一千兩。”

長久的沈默,沈棠咬著筷子,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,“你說如果我假意被捕,賺一筆再逃走如何?”

“……”

感受到淩忘淵朝他投來的目光,沈棠連忙擺手,“開玩笑開玩笑,你這人可真沒意思,不經逗。不說這個了,你怎麽會來找我的,把我帶去墨幽谷,不怕被懷疑麽?”

“近日墨幽谷周邊出了些事情,谷主派我先行離開萬劍宗,回來調查。我救你只不過是順路罷了。”

“順路?你回墨幽谷分明應該往西走,怎麽順路順到了北邊去?”沈棠毫不留情的指出淩忘淵話中的矛盾之處。

他那時雖然因為藥效消失而被反噬,但也沒到神志不清的程度,離去的時候走的是哪個方向還是記得的。

淩忘淵也毫不掩飾,“那又如何?”

沈棠察覺不對,“你直說吧,想帶我去哪兒?”

“找師父給你解蠱。”

“我不去。”沈棠想也不想的拒絕,“我要是去了,還回得來麽?我才不會中計。”

“你別鬧了。”淩忘淵冷冷瞪他一眼,“難道你真要等到毒性深入骨髓,直到不可挽回的地步?如今蠱蟲不過是早期,以後會越來越惡化,到那時,你該怎麽辦?”

“走一步看一步吧。”

沈棠的聲音一貫的懶散,淩忘淵正想斥責,擡眼卻看見對方眼底的神采已經暗了下來。

“還在勸我不要與老爺子置氣,你這別扭都鬧了多少年了,當真還是不願回去?”淩忘淵忍不住問。

“還不是時候啊……”沈棠嘆息一聲,似是想到了什麽,轉頭朝床邊看去。解語劍正靜靜地靠在床頭,隱隱發出柔和的暖意。

在萬劍宗北部結界的雪山上,若沒有解語的劍氣護體,他根本撐不到淩忘淵找到他。

也不知那家夥現在如何了……

沈棠垂眸想了想,又道,“你方才說,你來此處是為了處理什麽事情?”

此時的謝景離,正端坐萬劍宗書房內,看著各方傳回的消息匯報。但無論是派到何處去的弟子,傳回的消息都是,並未發現沈棠行蹤。

謝景離有些煩躁地按壓著太陽穴,短短三日下來,他似是憔悴許多,臉上滿是疲憊。

江子煥踏進書房,謝景離幾乎是瞬間擡起了頭,“可有他的消息了?”

認識這麽久,江子煥還是頭一回見他這副模樣,失魂落魄,六神無主。

“沒有。”江子煥搖搖頭,果真看見謝景離眼中的光芒又暗了下去。他寬慰道,“這種時候,沒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。”

“我何嘗不知。”謝景離將手中信函合起來,“可是只要一天找不到他,我的心裏就無法放下。他的蠱毒還未解除,那日一定是對自己做了什麽才會恢覆修為,我擔心他……”

謝景離的話戛然而止,他不敢再想下去,而現下也不是他能胡思亂想的時候。

“淩忘淵的下落找到了麽?”

那日淩忘淵的離開極為可疑,雖說墨幽谷只是解釋為淩忘淵接到秘密任務外出。但這麽多日下來,淩忘淵行蹤飄忽不定,究竟有什麽神秘任務也不可知。加之,謝景離又知曉他與沈棠關系密切,不得不懷疑,沈棠的失蹤是否與淩忘淵有聯系。

“這也正是我來要告訴你的事情。”江子煥擡手一揮,另一份書函落在謝景離面前的桌上,自動翻開,乃是一幅中原地圖。

地圖上,明顯的標記著幾個特殊區域。

“這是?”

“剛接到消息,中原各地出現不明黑霧攻擊百姓。黑霧過處,百姓紛紛氣絕而亡。派去打探的弟子回稟,乃是被吸食了精魂而死。”

謝景離一驚,“還有這事?那黑霧是什麽,有眉目了麽?”

江子煥搖搖頭,“暫時還未查出。但我推測,淩忘淵提前離開萬劍宗,多半也是因為此事。”他指了指西南部分,正是墨幽谷地界。“有消息顯示,墨幽谷周圍是最早發現有黑霧出現的地方。而且從如今發現的幾個有黑霧出現的地區分布看來,似乎也是從墨幽谷朝外蔓延開來的。”

“是墨幽谷暗地裏在做什麽嗎?”

江子煥斂眸,“此事暫時不得而知。不過那邊群山環繞,消息閉塞,想要更近一步調查,恐怕要加派人手。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謝景離看著那份地圖,眉頭緊蹙,意識到了什麽,“你與我說這個,不止是想讓我派弟子前去協助鏟除黑霧這麽簡單吧?”

江子煥笑了笑,“各家應該已經得到消息,前往各地鏟除黑霧。但我以為,治標不治本。要想徹底除掉黑霧,還需從源頭入手。除魔衛道本是我等修道之人的分內之事,宗主不如親自前往調查,以表我萬劍宗濟世救人之心。”

江子煥指了指墨幽谷地界,意有所指。

謝景離若有所思,“墨幽谷麽……”

從沈棠和淩忘淵幾次交流看來,他似乎與墨幽谷有極深的淵源,他會去哪裏麽?

稍稍斟酌片刻,謝景離緊皺的眉頭舒展開,點點頭,“看來,是有必要親自去一趟了。”

西南地區地處山嶺,交通閉塞,比不了中原地區富饒繁盛,卻另有一番風味。山腳下的一座小鎮,三面環山,終年薄霧彌漫。此時天上下著蒙蒙細雨,整座山林靜謐得有些淒清。

一只金翅蝶悄然飛過山間小路,落在村前一涼亭屋檐上。涼亭中,唯有一名賣蓑衣的老者。

不多時,薄霧中走來兩個身影。兩人均是江湖人打扮,頭戴鬥笠,一人小心謹慎,正經沈穩,另一人卻步履閑散,不慌不忙。二人似是在山中行走已久,身上的衣服都沾濕了不少。

老者擡頭看了這兩人一眼,沒有作聲。就聽見其中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。

“都追尋快半個月了,連半點黑霧的影子都沒見到,你那追蹤蠱莫不是壞了?”沈棠不滿道,“將我們引到這什麽鬼地方,這哪像是有線索的樣子?”

“你要是著急,大可不與我同路。”淩忘淵淡淡回答。

沈棠撇撇嘴,跳進了涼亭,“我這不是無處可去麽?索性幫你一把。”

“你分明是利用我來逃脫追捕吧。”淩忘淵毫不留情的戳穿。

各家仙門發出的懸賞可不是假的,就算是沈棠藏進了西南山嶺中,也難免被各方修士盯上。要不是有淩忘淵在,這數十天裏,他怕是都被抓到好幾回了。

“我們倆什麽關系啊,你幫幫朋友不是舉手之勞麽?”沈棠訕笑著,偏頭去看亭中那老者的攤位。

“這位老人家,這幾日,此處可有什麽古怪?”他開口,已經不再是官話,而是換成了十分純正的當地口音。

那老者依舊未曾答話,指了指面前的蓑衣。

“這可不巧,出來得急,我身上沒有銀錢吶。”沈棠似是有些苦惱搖搖頭,又想到了什麽,含著幾分笑意道,“不過,我看老人家也並不是誠心要賣蓑衣。您這大晴天的,這條路往日又沒人經過,您這是要賣給誰呀?”

沈棠這話似是打開了什麽機關,眼前的老者突然跳起,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。

可就在一瞬間,他面前的沈棠卻像是失去意識一般倒下,落地之時,已經化作一個稻草人。涼亭中不知何時已被濃濃地霧氣包圍。

老者見狀想逃,只聽一聲尖銳的笛聲。濃霧中,無數金甲靈蟲嗡鳴著從四面八方湧來,斷了他的去路。

接著,一個墨色的身影已至,一只黑竹笛朝他迎面襲來……

不多時,靈蟲散去,涼亭中老者仰面倒在地上,已經氣息全無。

“你也太狠了吧,直接滅口?”沈棠慢悠悠走過來,看見那老者的屍體,故作驚訝道。

淩忘淵冷冷看他一眼,蹲下身揭開老者的鬥笠,露出一張已經隱隱開始腐爛的皮膚。

“他死去很久了。”淩忘淵道。

沈棠伸手探向那老者的頸部,“的確,而且也是死於黑霧。可他為何還能攻擊於人?某種煉屍之術麽?”

“這不該問你麽?”淩忘淵反問。

沈棠認真思索片刻,“南疆巫術中的確有關於禦屍術法的記載,但我敢確定,眼前我們所見的,絕不是我見過的任何一種禦屍術。”

淩忘淵點點頭,低頭繼續仔細探查。似是發現了什麽,他突然擡手在老者身上按壓幾下,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插入老者心口。

“這是——”沈棠臉色一變。

隨著淩忘淵匕首拔出,一縷隱隱黑霧從老者體內飄散出來,消散開來。

“那黑霧竟然……”沈棠頓了頓,神色難得有些躊躇,“看樣子,就是它占據了這具肉身,獲得短暫的行動力,這……”

淩忘淵道,“附著在人體內,吸食人的精魂,滋養成長,最終占領整個身軀。這,分明就是一種煉蠱之術,你是想說這個麽?”

如果是這樣的話,此事和墨幽谷多半脫不開幹系。淩忘淵神色淡淡,看不出什麽情緒。

“不僅如此。”沈棠道,“這黑霧以吸收人的精魂為食,還記得我先前告訴過你,與景離回萬劍宗之前,遇到的那阮家人麽?”

“你是說……”

“這黑霧的效用,和當初我們找到的離魂珠,是一樣的。”沈棠道,“事情過去不過短短數月,接連出現這麽多吸食人類精魂之物,莫非只是個巧合麽?”

“這不過是你的猜測罷了。”

“的確,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要查出這黑霧背後,究竟藏著什麽人,目的又是什麽。”沈棠說著,若有所思地看著淩忘淵,“不是我說,此次黑霧四散,你們墨幽谷可難辭其咎。若真是你門派中人所為,不妨爽快承認了,免得釀成更大的禍端。”

淩忘淵冷哼一聲,“若真是墨幽谷弟子所為,我倒不介意親手將其除去,以絕後患。”

“如今這樣,倒是有點一派之主的意思了。你也別再瞞我了,帶我在這山中轉了足足有半月,追尋黑霧源頭只是其次,更重要的原因是,你不想回墨幽谷,對麽?莫非,淩老爺子終於想通了,要把谷主之位傳給你?”

“你既然猜到了,又何必要問。”淩忘淵臉色沈了下來,擡步往前走去。

沈棠也不去追,繼續慢悠悠在他身後走著,“這有什麽不好,你苦心修習蠱術,為了不就是這一天?墨幽谷谷主,可不是誰都能做的。”

淩忘淵腳步一頓,回過頭來,目光中帶了幾分意味深長的神色。

“那你呢?”淩忘淵道,“當初為何不願留在墨幽谷。”

沈棠並未停頓,借著淩忘淵短暫的停歇,已經越過他往前走去。他們面前是山色空濛,遠處初陽已經升起,將霧氣驅散開,露出青翠綿延的山嶺。

“我要留在墨幽谷,你就能將整個門派拱手相讓了麽?”沈棠不以為然地反問。

淩忘淵冷哼一聲,“就算我真的給你,你敢要麽?”

“當然不敢。墨幽谷從來都姓淩,不姓沈。就是現在,你們淩氏一族都已經爭破了頭,難道我還嫌活的不夠長?”沈棠遠眺天邊,似是想到了什麽,“更何況,永遠關在這個地方,你或許能忍,但我不行。”

淩忘淵不再回答,而是舉起手中黑竹笛,吹出一段舒緩的調子。幾縷金光閃過,放出的靈蠱已經回到他腰間系著的藥簍中。

“接下來怎麽辦?”沈棠問,“總不能又是靜觀其變吧?”

這半個月來,他們的搜索始終處於被動。實在是因為山中地勢崎嶇,而二人又勢單力薄,想要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。可這樣一直靜待對方出手也不是什麽好主意,那黑霧謀害的人越多,力量便越強大。

不能再這麽等下去了。

“在這之前……”淩忘淵靈活地指尖把玩著手中的黑竹笛,幽幽道,“還是將跟著我們的尾巴處理掉比較好。”

沈棠一怔,當即便察覺到了不對。他們正處深山之中,這四周,似乎是太過安靜了。寂靜的山林中,隱隱散發出危險的氣息。

而更可怕的是,他竟然在這之前絲毫沒有覺察。他的感應力,已經弱到這種程度了麽?

就在這時,以二人為中心,周圍忽然炸開數個□□。煙霧仿佛活物一般蔓延開來,彼此相連,將他們鎖在裏面。

“萬蠱迷煙?”沈棠驚道。眼前此物看似是煙霧,實則是一種蠱蟲,稍一觸碰便會被蠱蟲鉆入皮膚,昏厥過去,乃是墨幽谷的獨門絕學。

驚訝的倒不是這迷煙,而是使用迷煙的人。萬蠱迷煙並非尋常之物,若沒有高深的蠱術修為,是絕對無法駕馭。

那眼前他們遇到的,究竟是何人?

淩忘淵皺眉道,“是沖我來的。”

“看樣子,這是有人不想你回墨幽谷了啊。”

淩忘淵不答,手中細細摩挲著黑竹笛,倒也未見慌亂。他身為墨幽谷的蠱術集大成者,自是無需畏懼一個小小的萬蠱迷煙。

不過……

淩忘淵斟酌片刻,對沈棠道,“一會兒我會替你打開一個缺口,你禦劍先走。”

沈棠也不推辭,當即回答,“我明白。”

現在不是他逞強的時候,他留下來只會拖後腿。

“去找謝景離吧,或者回你該回的地方。你若是不想留在墨幽谷,那便再也不要踏足此地。”淩忘淵目光依舊看著眼前的萬蠱迷煙,意味深長的說。

“你……”

淩忘淵將竹笛放在唇邊吹奏起來,隨著悠長清雅的調子響起,幾只靈蝶飛出,圍繞在二人身邊。

蠱蟲形成的煙霧已經逐漸朝他們靠攏,卻被靈蝶擋了回去。靈蝶擋住蠱蟲的進攻,又朝前飛去,光芒閃過之處,渾然一體的迷煙破開一道裂痕。

裂縫越來越大,已經足夠一人通過。淩忘淵回眸看著沈棠,示意他趕緊離開。只聽噌的一聲,沈棠的身影已經化作一道紅光沿著那道裂縫飛了出去。

裂縫很快閉合,淩忘淵斂下眼眸,“人已經走了,就別再躲了吧。”

“少谷主,別來無恙。”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在他前方響起,隔著層層迷霧,只能隱約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。

一道劍氣呼嘯而過,隨即重重地落在地上。沈棠在劍光中顯出身影,額間已經滲出一層薄汗。他半跪在地上,用劍支撐著身體,靜靜等待心口那陣刺痛過去。

身後隱約傳來腳步聲,沈棠轉頭回去,未見任何身影。他試圖感應對方所在,卻毫無所獲。

自從離開萬劍宗後,他的靈力就開始衰竭,甚至就連簡單的感應術都不再能夠使用。若非如此,他也不至於要留在淩忘淵身旁尋求庇佑。他能感覺到,自己的修為不似過去的簡單被封印,而是真真切切的開始衰退。

而這,不過是個開始。

過了片刻,身體上的不適緩和過來,沈棠站起身,做出防備的姿態。

四周一片寂靜,卻隱隱顯出威懾之氣,正是方才在山林中遭遇的那批人。

可就在一瞬間,那股無形的威壓又突然消失,這讓一直小心戒備的沈棠反倒有些摸不著頭腦。

都追到這裏來了,好端端的怎麽又走了?

還沒等他想清楚,又有悉悉索索的聲響從他身後響起。一個人影從高處落下,沈棠嘴角微挑,快速回身舉劍架住了朝他襲來的利器。

看清了眼前的人,沈棠開口問,“你是什麽人?”

那是張平凡而陌生的臉,見沈棠架住他的刀之後,眼中竟顯露一絲慌亂。而更奇怪的是,沈棠並未從他身上感覺到修為。

就這樣的水準也來偷襲他?這也太冒失了點吧。

來人不答,舉刀作勢又要朝他砍來。沈棠順勢格擋,卻不想頭頂突然被人灑出大片白色粉末。

一股奇異的香氣瞬間將他籠罩,沈棠只來得及看見樹上又跳下四五個人,便已經脫力的倒在地上。失去意識前,隱約還聽見有人在教訓剛才拿刀那冒失小子:“沖這麽快幹嘛,他是你一個人能解決的嗎?”

……

沈棠再次醒來的時候,已經不知過去了多久。有滴水聲落在他的耳邊,帶來隱隱回聲。他似乎正身處於一個山洞之中。

沈棠睜開眼,眼前一片黑暗。

一塊黑布蒙在他的眼睛上,被剝奪了視物能力之後,對外界的感知倒是敏銳了些。他隱約覺得自己躺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,四肢都被繩索束縛著,時間久了有些發麻。些許寒意順著石頭進入他的身體,有些血脈不通的四肢變得更加冰涼。

沈棠悄然動了動手指,試圖掙脫繩索。可只是稍加運功,身上的繩索立刻就緊了緊。

捆仙索?這下可糟糕了。

沈棠有些洩氣的躺回石頭上。捆仙索這等法器,莫說是現在的他,就算是他當初修為未損的時候,也沒法掙脫。

看樣子,只能等著抓他的那些人出現了。

不知又等了多久,洞外隱約傳來人聲:“仙尊,人給您帶來了……好得很,一點沒傷著……是,小的明白……”

來了。

沈棠稍稍警惕,他能感覺到,現在進來這人與方才交手那些全然不同。看來,那些人就是遵循了此人授意,才將他抓來。

來人並未刻意收斂自己的腳步聲,但沈棠仍舊察覺到對方步履沈穩,應當修為不低。只是可惜他現在感應力下降得厲害,加上不能視物,無法準確辨別此人深淺。

那人在離沈棠不遠不近的地方停了下來,山洞中寂靜無聲。

許久的沈默帶來些許不安,沈棠索性坐起身,循著感覺面對對方,開口問道,“我與閣下無冤無仇,閣下為何要將我抓來?”

沒有回答。

沈棠又說,“你要是為了仙門懸賞,我奉勸你最好別信。那些仙門中人個頂個的摳門,還不如你把我放了,我給你雙倍報酬如何?”

還是沒有回答,等待他的又是長久的靜默。

沈棠幾乎都要以為對方已經離開,忽然感覺有什麽落在自己的臉上。沈棠渾身一震,奇異的觸感讓他很快反應過來,那是一只手,還是一只男人的手。

那指尖是冰涼的,對方用指腹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臉,便很快離開。

沈棠又問,“你到底是誰?”

對方殘留在他臉上的觸感依舊清晰,酥麻的癢意從那裏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,平白讓他的心跳有些加速。

這個人……

謝景離小心收斂著自己的氣息,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眼前的人。

二十天,整整二十天不見。

這二十天裏他幾乎沒有一天能夠安睡,就算勉強睡著,也總是墮入夢魘。

所幸,他終於找到他了。

謝景離輕輕擡手按在對方的胳膊上,被束縛在身後手臂由於血脈不通而有些敏感。沈棠瑟縮一下,似是想要躲開。

那只手緩慢而不容拒絕地沿著骨骼脈絡慢慢向上,直到觸到他裸.露的頸部皮膚。眼前的人似乎有些冷,裸.露在空氣中的皮膚帶著些病態的白,在微微顫抖。

謝景離焐熱了那小塊皮膚,再慢慢向上。

這次,沈棠沒有再抗拒。他安靜地坐在石臺上,微微仰起頭,似是隔著黑布對上了謝景離的眼睛。

謝景離的心顫了顫,他明知道沈棠現在是看不到的,但對方擡起頭的時候,他還是覺得自己仿佛看見了那雙好看的桃花眼。那雙總是慵懶散漫的眼睛,眼波流轉中,卻總能帶出讓人醉入其中的深情。

他伸手撫上那張臉,指尖劃過黑布下的眼睛,細細描摹著姣好的五官。

“呵……”

沈棠忽然笑了一聲,低啞的聲音像是幼貓的爪子輕撓著謝景離的心。他的手已經來到了對方的唇邊。

柔軟的唇瓣還保持著微笑的弧度,謝景離的呼吸更重了幾分。他湊上去,輕輕吻上了對方的唇。

那一剎那,壓抑的情感仿佛開閘般傾瀉而出,一發不可收拾。

捆仙索不知何時已經被解開,沈棠回過神來的時候,他已經被重新壓回石臺上。雙手被人壓在身側,舌尖撬開他的唇齒長驅直入,對方的攻勢強硬而兇狠,更像是在發洩情緒。

“唔……”沈棠難耐地發出了聲,可對方依舊沒有絲毫要放過他的意思。

寒氣逼人的山洞中平白染上了些許暖意,兩人糾纏的身影映照在峭壁上,難舍難分。

那吻漸漸變了味道,變得極致溫柔纏綿。沈棠只覺得自己仿佛躺在一塊浮木之上,隨著波浪起伏,意識逐漸變得混沌,卻不由自主沈溺其中。

直到有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腰側,隔著衣服輕輕摩挲。

“謝景離你別鬧了!”

沈棠終於找到空隙吼了一句。然而他如今聲音沙啞,氣息不穩,聽上去非但沒有絲毫威懾力,反而更像是在欲迎還拒。

去你的欲迎還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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